十年風雨聲78_不要做「政治禽獸」

第七十八篇 不要做「政治禽獸」

編者按:中英兩國就九四/九五年的香港選舉安排會談無結果而結束後,香港政府將有關政制改革的計劃提交立法局,其中有關選舉的安排見於《一九九三年選舉規定(雜項修訂)(第二號)條例》,立法局議員在一九九四年二月二十三日對該條例草案進行二讀辯論,此條例色括五項建議:(一)三層架構議會的分區選舉均用「單議席單票制」的投票方法,(二)最低投票年齡由二十一歲降至十八歲,(三)撤銷限制中國中央或地區立法機關成員的香港居民參選或出任議員的規定,(四)取消兩個市政局及區議會的委任議席,保留區議會代表在兩個市政局的議席,以及保留鄉議局主席及副主席在區域市政局的當然議席及鄉事委員會主席在新界區各區議會的當然議席,(五)增加兩個市政局的民選議席(市政局三十二席,區議市政局二十七席)。在二讀中,杜葉錫恩議員動議押後此草案的二讀辯論,用意是希望中英兩國能重新會談並取得協議,但其動議受到否決。自由黨的李鵬飛議員提出修訂,要求修改草案中的第二條和第五條(都是有關「單議席單票制」的投票方法),目的也是希望能促使中英重新進行會談,但此修訂亦受到否決。接著,李柱銘議員也提出修訂草案中的多項條文,整體目標是令到鄉議局的主席和兩名副主席不再成為區域市政局的當然議員,以及取消二十七名鄉事委員會主席在新界區議會的當然議席。但修訂也受到否決。司徒華反對杜葉錫恩的動議和李鵬飛的修訂,支持李柱銘的修訂。此處選取了司徒華在草案開始進行二讀,以及李鵬飛提出修訂之後的兩次發言。此草案最後得到立法局通過,成為九四/九五年香港各級議會選舉安排的法律規定。

(一)

主席先生,港同盟十三位議員,將會在委員會審議階段,反對自由黨提出的修訂動議和李家祥議員提出的修訂動議。

自由黨的修訂動議,是要把本條例草案中立法局直選的單議席單票制刪去。它曾公開表示過,並不反對區議會和兩個市政局的單議席單票制,也不反對立法局直選的單議席單票制。既然如此,為甚麼提出修訂動議呢?據云:是為了有利於中英恢復政制談判。這是不是真的呢?

在九五年,本局將要全部取消委任制。每一個準備參選的人,尤其是政黨,都面對民意的壓力,民意鮮明地顯示出,是贊成單議席單票制的。所以,自由黨不能不改變還是啟聯時代的多議席單票制的立場,這是值得歡迎的轉軚。

但是,中方表示過反對立法局直選的單議席單票制,並且為了貫徹其「拖」的策略,要把區議會、兩個市政局和立法局的選舉分拆。自由黨為了迎合這個意圖,於是提出這個修訂動議。

恢復政制談判,中方的條件是,全部撤回彭定康的政改方案。恐怕自由黨自己也不相信,即使它的修訂動議得到通過,就能夠恢復政制談判。

別人要你五體投地趴在地上,你只改低幾吋跪在地上,別人會因為這樣賞識你嗎?一廂情願,左右逢源,欲拒還迎,秋波暗送,但神女有意,襄王無夢,只落得被人視為水性楊花。兩隻腳踏在兩條船,當船一開動,便會落水。

本年二月十二日《東方日報》報導,一位自由黨的議員,對記者說:「我們既是賣咖啡的,便應設法擴大咖啡的市場,斷不能發覺有人喜歡飲茶便去賣茶,發覺有人喜歡飲汽水,便去賣汽水。」我認為問題並不在於咖啡或茶或汽水,而是於一個「賣」字。作為議員應該「在政言政」,根據辦理大眾事務的原則,去確定對大眾事務的立場,而不是「在商言商」,把議會當作交易場所。

這位議員又說:「自由黨過去的確因為要討好不同的人而改變立場,『跑來跑去』,經過政制和兩巴事件後,希望自由黨以後不再『跑來跑去』,不再動搖。」但從今天它提出的修訂動議來看,自由黨並沒有「覺今是而昨非」,還是要討好不同的人,還是「跑來跑去」,還是「動搖」的。

有人在本局會議上,說過我是「政治動物」。孫中山先生說:政治者,大眾的事務也。人是動物,動物包括了人。所以政治動物並不是可恥的,但千萬不要做「政治禽獸」。「禽獸」也是動物,但不是人。「禽」者,飛禽也,鳥類,卵生。「獸」者,走獸也,哺乳類,胎生。「禽獸」者,非禽非獸,或禽或獸,亦禽亦獸,有時扮「禽」,有時扮「獸」,在「禽」與「獸」之間「跑來跑去」。有沒有這樣的動物呢?蝙蝠,從科學角度去分析,屬於獸類,但牠又像鳥類會飛,所以有點近乎非禽非獸,或禽或獸,亦禽亦獸,有時扮禽,有時扮獸,在「禽」與「獸」之間「跑來跑去」,所以同時受到禽和獸的排斥。蝙蝠還有另外一些特點:害怕光明,晝伏夜動,睡覺的時候倒掛起來,頭尾顛倒。

因為發言時間所限,我暫且將李家祥議員的修訂動議按下不談,但總有其他議員談到的。

主席先生,我謹此陳辭。

(二)

主席先生,在數個小時前,我談過咖啡、茶和汽水,也說過蝙蝠。今年是狗年,現在我說一個狗的故事,在這個狗的故事中,又有一個佛經的故事。

趁新春假期,某日,我和一位有慧根及讀過佛經的朋友去郊遊。我們去到一條荒僻村莊的窮巷時,突然撲出一條惡犬,對著我們張牙舞爪,厲聲狂吠。因為最近發生過惡犬咬死人事件,我有一點害怕,但我的朋友卻從容鎮定,從袋中掏出一封大利是,拋在地上。那惡犬看見後,上前嗅幾嗅,便立刻啣起大利是封,態度變得非常馴良,然後將尾巴向左搖三搖、向右搖三搖,跟著又再向左搖三搖,又再向右搖三搖,如是者不停地搖。

這位朋友問我,是尾巴在動,還是狗在動呢?他看見我有如丈八金剛,摸不著頭腦,便說我大概不曉得有關六祖惠能風旛之爭的故事了。且聽慢慢道來:「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惠能說出了這幾句千古名言之後,得傳衣砵,成為禪宗六祖,但卻受到師兄弟的排斥迫害,不能不離開禪寺逃亡。他雲遊到廣州的法性寺,剛考碰上印宗大師在說法(說《大涅槃經》。這時候,佛殿之外,一枝高高豎起的旛旗迎風飄動。一個和尚問印宗大師,是風動還是旛動?於是一場風動還是旛動的激烈爭論便引發了。有人說是風動,有人說是旛動,爭論不休。這個時候,六祖惠能便說:「不是旛動,不是風動,仁者心動。」他的說話蘊藏無比深奧的玄機智慧,使在場人士深深折服。

我的朋友繼續說:根據六祖惠能的邏輯來推理,不是尾巴在動,不是狗在動,而是狗性在動。我聽了後還是一知半解。在我們面前,那條狗的尾巴仍在左右搖動,我的朋友向著它合十行禮,說聲:「善哉,善哉。罪過,罪過。」那條狗就垂低尾巴、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主席先生,請恕我離題萬丈,但是特此聲明:「不歡迎任何人自動對號入座。」

十年風雨聲 _ 司徒華一九八五至九五年立法局言論集 民主大學出版社 PAGE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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