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關於《復仇的故事》

關於《復仇的故事》

這故事，是我讀小學時，在課本上讀到的，至今仍記得。（二○○○年）一月二十日，我從記憶中，把這個故事在《明報‧三言堂》專欄寫了出來（編按：見前文）。現在的課本，再沒有這麼令人難忘的故事了。

雖然時間不定，我幾乎天天都去游泳，大多是在早上。一些常客，見面多了，相遇時便點點頭，說聲「早晨」。我因總是來去匆匆，與他們很少交談。一天上午，一位長者與我同時游完，一起在更衣室更衣。他對我說：你在專欄寫的《復仇的故事》，情節與一篇日本武俠小說《箱根風雲錄》相似，箱根是日本的地名。我問：那小說是否有鑿隧道的情節？他說有，還補充了兩點：那仇人的左腕，刺有一條蜈蚣的紋身，為了不使人看見，腕上便常纏上帶；被找到時，眼睛已經盲了。臨別，他還告訴我：五十年代，曾在新加坡當過教師。

有人與我談及這專欄，我總是很高興的。我為甚麼問：是否有鑿隧道的情節呢？因為我想起了，魯迅的譯作《現代日本小說集‧復仇的話》（菊池寬作），故事也相似，但沒有鑿隧道的情節。故事是這樣的：

遺腹子八彌，十七歲行了成人的元服儀式。母親告訴他殺父仇人的姓名，要他發誓去復仇。於是，他離家浪江湖，到處去找尋仇人。四年後，他在旅店叫了一個盲人按摩師，替他按摩。這盲人就是仇人，他與八彌的父親本是好朋友，只因醉酒而誤殺。他無憾死於好友的兒子的手上，為了旅店免於騷擾，約了八彌到店外，擺出武士的姿勢決鬥。第二天，一具切腹而無頭的屍體被發現。原來，八彌不忍下手，仇人便自殺。八彌割下他的頭還鄉，其後成為了浪人，劍術名震江湖。

由這故事，我又想起了魯迅的《故事新編‧鑄劍》，故事的開頭也有點相似。他是否由於《復仇的話》觸發了靈感，根據《列異傳》中的《三王塚》，寫出這一篇名作的呢？

《復仇的話》，沒有註寫翻譯的日期；收入的《現代日本小說集》，於二三年六月由商務印書館出版，列為《世界叢書》之一。《鑄劍》收入《故事新編》前，發表於二七年四、五月的《莽原》；結集時，註寫「一九二六年十月作」，但翻查《魯迅日記》，是二七年四月三日完成。《復仇的話》與《鑄劍》的關係，寫作日期上沒有矛盾。

二○○○年三月十七日

《三言堂》選輯之二：隨風潛入夜（2001年7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