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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不要抬騾子走!

不要抬騾子走!

應邀出席幼稚園的畢業禮,我致詞時一律都只講故事。五、六歲的小孩子,是典禮的主人,講話應該是他們聽得懂和愛聽的。但面對專上同學,我也曾同樣地講過故事。

某年,羅富國教育學院的學生會,舉行交職禮,我對同學們說了《父子騎騾》的故事。雖然不少人對這故事耳熟能詳,但為方便所有讀者,仍簡述於下:

父子兩人趕騾子,到市鎮去。路人嘲笑他們愚蠢,有騾子不坐,卻辛苦地走路。於是父親騎上了騾子。不久,路人就批評,這個父親不慈愛,怎能自己騎騾而讓兒子走路?於是,兒子便換了父親騎在騾上。不久,路人又批評,這個兒子不孝,怎能自己騎騾而讓父親走路?於是,父子兩人都坐了在騾背上。這次,路人批評得更厲害了:兩人太重了,簡直是虐畜!他們無所適從,只好合力抬騾子走。路人看見了,說他們都瘋了!

我問同學們,假如你們是那兩父子,該怎麼辦?也許專上同學較為矜持,沒有人作答。接,我說:這故事很值得眾團體(例如學生會)的負責人去深思。傳統的寓意是:眾的意見往往是紛紜、矛盾、乃至是錯誤的,不要做「眾尾巴」,不必重視。我的意見並不如此:要善於汲取眾的意見,舉一反三,汲取即使其中只有百份之五正確的意見;即使是錯誤的,也要視之為面對的情況,設法去疏導解決。經過了虛心審慎的分析後,便去作出「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貫徹的決策。

那兩父子的合理的做法是:首先是父親騎騾,走了一段路,父子便一起走路,讓騾子休息一會。接是兒子騎騾,走了一段路,兩人便又一起走路,讓騾子又休息一會。這樣,父騎,騾子休息;子騎,騾子休息;父子輪流去騎,騾子也有間歇的休息。兩人都騎在騾背上,會累壞騾子;抬騾子走,真的是瘋了。假如這樣做,仍有人批評「愚蠢」、「不慈愛」或「不孝」,「自反而縮」,便可置若罔聞。

執筆時,想了一想,該是「騾」子,還是「驢」子呢?若是兩人合力便能抬得起的,應該是個子較為細小的「騾」子了。

一九九八年九月十三日

《三言堂》選輯之一:回眸時看(2000年2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