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新學年獻給老師們

新學年獻給老師們

今天是新學年的第一天。我謹以下面的文字，獻給所有的老師們：

「聖者克利斯朵夫渡過了河，他在逆流中走了整整的一夜。現在他結實的身體像一塊巖石一般矗立在水面上，左肩上扛一個嬌弱而沉重的孩子。聖者克利斯朵夫倚在一株拔起的松樹上；松樹屈曲了。他的脊骨也屈曲了。那些看他出發的人都說他渡不過的。他們長時間的嘲弄他，笑他。隨後，黑夜來了。他們厭倦了。此刻克利斯朵夫已經走得那麼遠，再也聽不見留在岸上的人的叫喊。在激流澎湃中，他只聽見孩子的平靜的聲音，——他用小手抓巨人額上的一綹頭髮，嘴裏老喊：『走罷！』——他便走傴背，眼睛向前面，老望黑洞洞的對岸，削壁慢慢的顯出白色來了。

「早禱的鐘聲突然響了，無數的鐘聲一下子都驚醒了。天又黎明！黑沉沉的危崖後面，看不見的太陽在金色的天空升起。快要倒下來的克利斯朵夫終於到了彼岸。於是他對孩子說：

「『我們到了！唉，你多重啊！孩子，你究竟是誰呢？』

「孩子回答說：

「『我是即將來到的日子。』」

這是羅曼．羅蘭的巨著——《約翰．克利斯朵夫》，寫在全書最後的文字。這些文字，與全書情節或上文，完全無關，似乎是獨立的章節，但卻引起掩卷的讀者的無限共鳴。

據傳說，那孩子是耶穌的化身，克利斯朵夫把他扛到彼岸，因而被封為聖者——旅行者的守護神。作者讓書的主角，與這聖者同名，且讓孩子自稱為「即將來到的日子」，表達了極具深意的主題。他在序言中引用了，在哥德式大教堂門口的聖者克利斯朵夫像下的格言：

「當你見到克利斯朵夫的面容之日，是你將死而不死於惡死之日。」

並說：他希望此書的主角，在人生的考驗中，能夠成為讀者的一個良伴和嚮導。

若有人問我：「甚麼是你的『即將來到的日子』？」我會答道：「就是孩子們！」老師們：我們的「即將來到的日子」，就是我們肩上的嬌弱而沉重的孩子們！把他們扛到激流的彼岸去！

一九九八年九月一日

《三言堂》選輯之一：回眸時看（2000年2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