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有花有刺是薔薇」

「有花有刺是薔薇」

余若薇，這姓名很有點詩意。「余」，我也；「若」，是好像；「薇」，薔薇也，即玫瑰，有花有刺，既艷麗又剛烈。

（二○○○年）十一月五日，余若薇助選團舉行誓師大會。籌辦者通知我，事前題字，即場簽名蓋章，送給她，以表鼓勵和支持。

我先寫了「滄海橫流要此身」，意思是：在這社會倒退的時候，正需要這樣的人才。詩句出自金‧元好問的《壬辰十二月車駕東狩後即事》：「喬木他年懷故國，野何處望行人。秋風不用吹華髮，滄海橫流要此身。」

寫罷，興猶未盡，再以她的姓名，寫了一首七絕：「有花有刺是薔薇，我似薔薇兩不差。敢刺天魔維法治，花開民主在堅持。」

薔薇有花有刺，一直給我很深刻的印象。二六年，魯迅在《語絲》寫了《無花的薔薇》，一下筆就引用叔本華的話：「無刺的薔薇是沒有的。──然而沒有薔薇的刺卻很多。」接說：「題目改變了一點，較為好看了。『無花的薔薇』也還是愛好看。」稍後，繼續以該題寫了《之二》、《之三》；再後，寫了《新的薔薇》，說：「──這回可要開花了？──嗡嗡──不見得罷。」

七六至七九年間，聶紺弩寫了一組七律《年初自嘲（五首）》。最後一首最後一句是：「無花無刺也薔薇」。他壯年的雜文，辛辣大有魯迅之風；晚年以雜文入詩，可謂前無古人，開闢了舊詩的新境界。才華奪目，筆鋒銳利，他的作品是有花又有刺的薔薇。詩中還有這樣的句子：「放諸四海誠皆窘」、「吾謀全是竟全非」、「難得白衣秀士非」（註者云：白衣秀士指古代沒有功名的人；我則以為暗喻某些人像《水滸傳》的白衣秀士王倫）、「說不贏君見豈非」等等。其實「無花無刺」是反語，「也薔薇」才是正筆。「自嘲」是有憤慨的自慰。

幾年前，溫煇兄在港舉行畫展。我去參觀了，在此之前全不知道他的繪畫造詣竟如此的高，畫的諷刺入木三分。參觀後，題了「有花有刺更薔薇」以譽之；稍後，以此為首句，寫了一首七絕，寄給《爭鳴》刊出。

對贈給余若薇的詩，略作解釋：「兩不差」：花和刺都好像薔薇一樣，沒有差別。「天魔」：佛家語，四魔之一，為欲界之主，常障害修佛道之人，我以之喻法治的破壞者。

預祝她：旗開得勝，馬到功成！

二○○○年十一月十三日

（編者按：余若薇於二○○○年十二月十日的立法局港島區補選中，以超過半數票，順利勝出。）

《三言堂》的「一言」（之五）悲欣交集（2001年1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