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現代的《世說新語》

現代的《世說新語》

我說：鄭逸梅從其「補白」所選輯的《藝林散葉》，有如一本現代的《世說新語》。上文已選出若干，現再來一篇，讀者讀後以為然否？

弘一法師頗鎮靜，晚上郵來快函，置不啟封，云：即有任何緊急事，亦須明日辦理，何必急急自擾，致妨睡眠。／李叔同同時備布履四雙，人或疑之，則曰：一禮佛，一閑時，一外出，一如廁。

齊白石門上，貼一字條：晚過九時不開門。／齊白石自謂二十歲後，棄斧斤學畫，為萬蟲寫照；百鳥傳神。只有鱗介中之龍，未曾見過，不能大膽為之。

畫家張善子為天主教徒，其弟大千則為基督教徒。善子於吳中網師園畜一虎，卻請高僧印光法師為虎講經受戒，三教合流，萃於一門。／張大千在北京，每逢金少山、郝壽臣二大淨角登台演劇，常往觀之。先至後台，坐於金或郝開臉之桌旁，細觀用筆之法，蓋二大淨角，大千與之稔熟也。大千謂人曰：郝壽臣勾臉，極工細，一筆不苟，似仇十洲之界劃畫。金少山則反之，勾臉至神速，大刀闊斧，寥寥幾筆，近看極粗，似八大山人之畫。但二人出台上場，均神采奕奕，無分上下也。／張大千畫鍾馗，即以己容為範本。

豐子愷畫佛，不論大小，均作一百零八筆。／豐子愷喜於無人相識之市井中彷徨觀察。自稱人生之旁觀者。

郁達夫旅閩時，曾訪弘一法師，弘一贈以著作數種。及別，弘一謂郁云：你與佛無緣，還是做你願做的事吧！／郁達夫於福州天君殿，卜得一籤，有云：「寒風陣陣雨蕭蕭，千里行人去路遙。不是有家歸未得，鳴鳩已佔鳳凰巢。」郁以籤語不啻為己而作，即收入己之詩集中。

胡適之耽酒，其妻勸阻之，特製金約指一，上鐫止酒二字。

郭沫若故居四川嘉定之沙灣，附近有大渡河，及流入大渡河之雅河。大渡河古稱沫水，雅河古稱若水，因號沫若。

謝冰心云：海比山強得多，說句極端的話，假如我犯了天條，賜我自殺，我也願投海，不願墜崖。

鄧拓刻一閑章：書生之氣不可無。

二○○○年二月二日

《三言堂》的「一言」（之四）去尚纏綿（2000年7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