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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看破紅塵」

「看破紅塵」

翟暖暉兄與我,已是近四十年的老朋友了。我們之間,可謂君子之交,清澈如水,從來既無任何業務、工作的關係,更無絲毫利害的轇轕;只是性情相近,氣味相投,很談得來而已。他的夫人︱︱錢舜玉大姐,以八十三高齡,於今年(九九年)二月十一日,不幸猝然病逝。親友聞訊,無不驚愕和哀痛。日前,翟兄以只印了七十本的《紀念錢大姐》,贈我一冊。收到的當晚即讀了,其中的《錢女士臨終前的最後讀書劄記》,給我很大的啟發。

據翟兄的附記:「下列文字,原是大姐寫在一本拍紙簿上面。這是她臨終前的最後讀書劄記。大姐讀書,每有所得,必加抄錄,或作線劃。此段特刻於骨灰龕。」

一九九八、十二、一。

一個真正看破紅塵的人,應是一個自在紅塵中的人。既然看破,便無需逃避,無需離開。或者這是如來的其中一個意思︱︱自由自在,來去自如。

能夠看破,便能夠放下;能夠隨時隨意放下,便能隨時隨地提起︱︱提得起,放得下。

打坐︱︱靜坐觀心,日子有功,是之謂修養。

世事無常宜豁達

情心有託自安寧

「看破」,就是看穿、看透、視之為無物、全不放在心上。「紅塵」,一般指人間俗世。既然視之為無物,全不放在心上,那麼,就沒有「紅塵」這一回事。這樣,當然就能「無需逃避,無需離開」,安然其中,「自由自在,來去自如」。

「紅塵」,還有另一個意思,比喻極左思潮的精神污染。即將逝去的這一個世紀,是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從勃起到衰敗的一個過程。我們這一輩,幾乎無一不受其影響,也隨之而走了一段曲折的、刻骨的心路歷程。但有多少人能「看破」呢?是怎樣地「看破」呢?

既是「看破」,便一切皆空,沒有甚麼須「提得起,放得下」的,無所謂「提起」或「放下」。

錢大姐與我接觸不多,不知她生前是否曾讀佛經,更不知這段劄記是讀了甚麼而寫的。單從這一段文字來看,她達到了大徹大悟的大智大慧的境界。

我想起了弘一法師的遺偈。

一九九九年七月廿七日

《三言堂》的「一言」(之四)去尚纏綿(2000年7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