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魯智深粗中有細

魯智深粗中有細

　　在《勸讀＜紅樓夢＞》一文，我提及花和尚魯智深粗中有細。即使未讀過《水滸傳》，大抵也會略知其粗；但讀過了的，卻恐怕未必都能讀得出其粗中的細。茲略述二三。

　　魯出家前，是經略府提轄。他路見不平，救助金老父女，三拳打死了鎮關西，即想到須吃官司而無人送飯，假意罵一句：「你詐死！洒家和你慢慢理會！」立即回家收拾軟細，逃跑去了。

　　他在瓦官寺，鬥不過崔道成和邱小乙兩人，拖了禪杖便走，正如毛澤東所說：打不贏就走。後來，在赤松林遇上史進，才回頭去取包裹，兩人合力把崔、邱殺掉。

　　他來到大相國寺，看管菜園。左近有三四十個破落戶潑皮，常來偷菜，要給他一個下馬威，拿着果盒酒禮，騙他到糞窖邊，想把他掉進糞窖裏。但他早有猜疑，心有警惕，反而打得潑皮們人翻馬倒。再後，到拔垂楊柳，大顯神力，叫這班潑皮拜服，好好服侍他。

　　林沖中詭計，誤入白虎堂，臉刺黃金印，發配滄州。魯知道林吃了官司，一時無法救助，但卻密切留意動靜，因而發現了陸虞候與兩個押解的公人董超、薛霸密謀，猜出會陷害林，便暗中跟隨護送。在途中的客店，他看着董薛兩人用熱水燙傷林的雙腳，又給他穿新草鞋，使腳的傷勢更重。他雖然性急，本來就想殺了這兩人，但想到客店裏人多，難於動手，便沉下氣來，等待時機。

　　待去到野豬林，地僻無人，董薛要下手殺林，魯才跳出來，把林救了。魯本想殺掉董薛，但卻聽了林的勸阻，認為這兩人不是禍首，便手下留情。看來，魯是明理而又能接納他人意見的。

　　過了野豬林，魯還放心不下，「殺人須見血，救人須救徹」，一路護送林到滄州。直到還有七十來里路，且知道一路都有人家，再無僻靜處，再給了董薛警告，才與林分手。他是多麼的細心！

　　倘與《水滸傳》另一人物，黑旋風李逵相比，雖都粗豪，但魯卻有分寸得多了。粗豪中的分寸，尤其難得。

一九九九年四月二十八日

胸中海嶽

《三言堂》的「一言」（之三） 司徒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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