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十隻狐狸野餐去

十隻狐狸野餐去

　　在一些場合，尤其是某些會議，我往往想起這個寓言。

　　春天來了。整個大地又變了。樹的枝頭，滿是新綠嫩葉，那麼生氣勃勃，像因戰勝嚴冬而在吐氣揚眉；山花燦爛，像都咧着笑嘴似的，使你彷彿聽得見那哈哈的笑聲；溪水涓涓，像一隊一隊唱着歌兒，魚貫奔向遊樂場的小孩；青草茵茵，在每一寸土地上散發出甘香，叫你忍不住，要放一棵在口裏……。

　　狐狸們從洞穴裏走出來，剛好十隻。牠們都不約而同，深深地吸一口那春天的氣息。舉頭張望這復活了的新的世界，歡呼：春天又來了！多美麗的春天啊！

　　森林裏，一條小溪流過，開滿山花的草坪，是牠們闊別了整整一個冬天的好地方。「明天到那裏野餐去！」不知是誰的提議，立刻得到一致的響應，狐狸們並相約：食物各自攜備，但都要帶一瓶酒，到時把帶去的酒混和起來，一齊喝。

　　出發去野餐了。十隻狐狸都興高采烈，帶着食物和酒，還有一個大缸子，是準備用來把酒混和起來喝的。

　　那森林裏、小溪旁、山花怒放的草坪，來到了。狐狸們把一瓶一瓶各自帶來的酒，倒進那缸子裏。吃着食物，喝起酒來。第一隻狐狸，搯起一杯，喝進嘴裏。哪裏是酒？只是淡而無味的清水。狐狸是狡猾而又聰明的，牠只疑惑了一剎那，立即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叫道：「好酒啊！多美味的好酒啊！從來沒有喝過這麼好的酒！混和起來的酒，的確美味無比！」

　　原來每一隻狐狸帶來的酒，都只是一瓶清水。牠們以為，自己帶去的清水，與別的酒混和起來，雖然味淡一點，但仍是酒，而且不會發覺誰帶去的是水，誰帶去的是酒。十隻狐狸都這樣盤算，十瓶清水加起來，便只是一缸清水而已。

　　每隻狐狸喝着清水，心裏明白，但嘴裏都大讚好酒！清水喝完了，牠們又都裝着醉了，倒卧在草坪上，曬着暖和的太陽。

　　一些組織，由多個團體聯合組成。但都只帶去一瓶清水，不論是多少個團體，也是軟弱無力的。會議本來要集思廣益，但與會者都帶着一個空腦袋去，又有甚麼「思」可「集」，甚麼「益」可「廣」呢？

一九九九年二月二十一日

胸中海嶽

《三言堂》的「一言」（之三） 司徒華

P73-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