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與花朵對話

與花朵對話

一個晴朗的早晨，詩人走過公園。他看見一個小女孩，蹲在花叢邊，手攀著花枝，側著腦袋，煞有介事的傾聽著花朵說話，又煞有介事的對花朵自言自語。

詩人也停了腳步，蹲了下來，問小女孩：「你和花朵說些甚麼話呀？」

「我對她說，」小女孩答道，「你今天開得特別香特別燦爛呀！」

「她怎樣回答你呢？」詩人問。

「是的！」小女孩說，「她回答我，是的！她今天開得特別香特別燦爛，因為今天的陽光和空氣特別好呀！」

「你以為花朵真的能夠聽到你的說話嗎？」詩人說。

「她真的能夠聽到的！你不是蹲了下來和我說話嗎？你蹲了下來，靠近了我，所以就聽到！」

詩人被小女孩的天真，惹得笑了起來。他覺得，他與小女孩是心靈相通的，便再問下去：「聽得到，並不一定聽得懂。你能聽懂花朵的話嗎？」

「聽得懂！我天天到這裡來與花朵對話，我說的，她懂得，她說的，我懂得。我們小孩子和花朵互相了解，比你們大人容易呀！」

詩人聽了，不覺耳朵熱了起來：小孩子比詩人更接近花朵呀！

小女孩要和詩人一起離開了。小女孩站起來，對花叢招招手，說聲：「再見。」詩人想順手摘下一朵花帶走，小女孩卻喝止：「不得採摘花朵！」詩人一陣耳熱，一陣慚愧。

小女孩一路跳蹦的走在前面，詩人卻一直低著頭走在後面，他在想：是誰更愛花朵更愛大自然呢？是小女孩還是自己呢？是誰更具詩人的品質呢？是詩人，還是小女孩呢？

詩人能寫出一篇又一篇的詩歌，去讚美花朵的芬芳艷麗，卻不懂得與花朵對話，離開時還要摘一朵，小女孩卻會讚美使花朵芬芳艷麗的陽光和空氣。

讚揚你的，並不是愛護你的好朋友；能夠懂得你心裡的話，能夠蹲下來靠近你，聽你心裡的話的，才是你的好朋友。

「蹲下來」、「靠近你」，很重要，不僅是姿態，而是心態。

二○一○年十一月十七日

《三言堂》的「一言」（之二十）竦聽荒雞（2011年1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