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真堪託死生」

「真堪託死生」

　　唐代科舉，以詩賦取士，考生要作的詩體，稱「試帖詩」。通常是五言六韻，也有四韻或八韻的，中間數聯須對仗。五律因而大盛。歷來認為杜甫的五律寫得最好的，大有人在。《詩藪內編》，引述論者所說：「工部諸作，氣象嵬峨，規模宏遠，當其神來境詣，錯綜幻化，不可端倪，千古以還，一人而已。」「悲壯蒼涼，沉鬱頓挫，使律詩勝境與長篇古體經史文字相頡頏，唯杜公一人耳。」

　　我先來推介，他早期的兩首五律。

　　《房兵曹胡馬》：「胡馬大宛名，鋒稜瘦骨成。竹批雙耳峻，風入四蹄輕。所向無空闊，真堪託死生。驍騰有如此，萬里可橫行。」

　　題及首兩句：「兵曹」，官名，掌軍事，馬主，姓房；「大宛」：漢代西域國名，產良馬，稱天馬、汗血馬；此馬來自以產良馬著名的大宛；骨架突出，稜角分明，駿馬都如此，俗馬則多肥肉。第三四句：「竹批」，兩耳尖尖，如批削的竹子，這是駿馬之貌；奔馳起來，蹄下生風，無比輕捷。第五六句：「所向」，要跑去之處；「空闊」，遼闊空間；「真堪」，真可以；不論多麼遼闊的空間，牠都可以很快就跑到了，真可以把生死交托給牠。最後兩句：「驍騰」，勇健而善於奔騰；「橫行」，有無敵之意；騎著這樣的馬，可以馳騁萬里而戰無不勝。作者借此詩，來比喻和讚揚，驍勇和忠誠的「真堪托生死」的戰友。

　　《畫鷹》：「素練風霜起，蒼鷹畫作殊。雙身思狡兔，側目似愁胡。絛鏇光堪摘，軒楹勢可呼。何當擊凡鳥，毛血灑平蕪。」

　　首兩句：「素練」，白絹；「殊」，特別；白絹畫上蒼鷹，好像捲起了風霜；這幅蒼鷹畫得很不尋常。第三四句：「雙」，音聳，挺身；「愁胡」，發愁發怒的胡人，胡人碧眼；牠挺著身體，好像想去搏擊兔子一樣；側目注視，銳利兇狠的眼光有如發愁發怒的胡人。第五六句：「絛」，同「」，音滔，綵繩；「鏇」，音旋，轉軸；兩物用來繫鷹；「軒楹」，堂前廓柱，畫鷹所在；「絛鏇」閃閃生光，彷彿可從畫上拿下來；只要叫一聲，鷹就可以從畫上的「軒楹」飛出來去打獵。最後兩句：「何當」，何時；「平蕪」，草原；何時像真鷹一樣，搏擊平庸的鳥雀，使其毛血灑在草原。作者借畫，表達鄙視平庸的壯志。

　　其後多經憂患離亂，杜詩多了沉鬱悲愴。

　　《春望》：「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此時，首都長安陷落，杜困其中。首兩句：對仗而起，詩力萬鈞；一破一在，春而雜草叢生，倍覺荒涼；對比中流露無限哀傷。第三四句：感傷時事，見花而落淚；聞鳥鳴「不如歸去」而驚心，想起與家人離散之恨。第五六句：戰亂連續了好幾個月，家書價值無比。後兩句：「渾欲」，簡直是；以手搔頭，更覺白髮零落，簡直插不上簪子，我衰老了。

　　下文，繼續推介我喜愛的杜詩五律。

　　二００五年三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