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回歸熱

捨命陪君子

《三言堂》的「一言」 司徒華

回歸熱

「回歸熱」這個新名詞，指當前慶祝回歸活動的熱潮。我由此而首先聯想到的，這三個字是一種疾病。

我多次讀過魯迅記念近代著名作家和學者劉半農的文章，由此知道有這一種病，劉是患此病逝世的。三三年，劉往西北考察，途中染上回歸熱，趕返北京協和醫院救治無效，享年只四十三歲，真的英年早逝。

翻一翻《辭海》，有這樣的註釋：「回歸熱，螺旋體引起的急性傳染病。主要症狀有周期性發熱、周身痠痛、肝脾腫大等，嚴重的可出現黃疸。初次發熱和間歇期各約七天，以後發熱期稍減短，退熱期稍延長，二者共兩周，常交替多次〈以二至三次為多〉，故稱回歸熱。」

活動熱潮，與疾病之名相同，此乃巧合。但我的思路，卻禁不住由劉半農回到當前的景像。

歷史上早就曾有回歸的機緣。第一次是抗日戰爭和二次大戰後，所有租界都收回了，甚至割讓給法國的廣州灣，也收回改名為湛江市。為甚麼只單獨留下港澳呢？第二次是四九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又被擱置以供「充分利用」。六六年，發生了澳門風暴，葡國索性要歸還，卻被拒絕。

我懷疑過，那不被承認的不平等條約，假如沒有寫上「一九九七年六月三十日」的期限，回歸熱是否就在此刻出現？民族大義，也要看時機而強調的罷？

十多年前，我為現已停刋多年的《明報晚報》寫過一篇文章，說：百多年來，因民族恥辱，香港同胞得以遠離民族苦難，可說是僥倖：我卻因此而慚愧。回歸後，前景雖未明朗，但由此能與全國同胞同甘共苦，我是欣然去迎接的。當時，該文頗受一些專欄作家的非議。

當前的回歸熱，很有「假、空、大」的味道，「忽然愛國者」空羣而出，這是否也是一種症狀呢？這種症狀，我希望不致於是周期性的。

一九九七年六月十五日